午夜十二點半,高雄開始下起大雨。
這是我所喜歡的寫作氣息。磅礡的雨勢,在鐵皮屋頂上跳躍。這不能稱作交響樂,它更像是蠻荒的自然之鼓。有時音響會撥到「黑色星期天」,幽暗淒美的歌聲和淩亂的歌聲糾結,更添加了這份孤寂。
這種氣氛,總讓我想起一些事。同樣在夜裡、在雨裡,卻不在她的懷裡。
「轟!」一聲悶響,漆黑的雲層被雷霆照亮,卻還是沉重地壓住天際,像在嚇唬世人,緊守某些秘密。
那個時候的我們,很年輕。年輕到不知道膽怯為何物,只知道隨心所欲。仗劍行千里,杯酒醉江湖。
「江湖?你還是這麼的誇大。」如果妳聽到,大概又會這樣的笑罵我吧。笑意未歇,緩緩抽出長劍,在月光下舞劍。劍隨人走,走的是柔和的劍路,卻暗含剛直的劍意,就像妳一樣的外柔內剛。
我們第一次見面,也是在這般的雷雨中。
那天,我在從補習班回家的路上。儘管四下無人,雨卻大到讓我連衝回家的欲望都沒有,寧願慢步前進,看著路燈下明亮的雨絲前進。
「叮!」刀刃相碰之音從遠方的路口傳出。我定睛一看,似乎有黑影在竄動。
此時一聲巨響,天空頓時明亮,將黑暗暫時驅離。但這已足夠讓我看清,在道路中央的是刀刃相見的兩人,還有一個倒在地上不知死活。
我連忙運起輕功奔向前方,檢視那人生死。沒想到那人竟是我補習班老師,平日仗著身分作威作福,不知蹧蹋過多少學生。只見他喉頭已被割開,臉色鐵青,不知死去多久。
令我更驚訝的是,相鬥的是兩名妙齡女子。正在猛攻的是名高中女生,進退有方,急攻不貪,顯是名家出身。另一人年歲稍大,但應也才二十出頭,白衣長裙,在這生死關頭竟然還開著雨傘,掛著笑容,以一把傘中刃與她相鬥。
女高中生此時運起身法,如燕子般來回穿梭於雨傘女的身旁,手中的兵器還不時發出弦樂之音。她雖是穿著女校的單薄白襯衫,在這大雨中卻只見微濕,臉色紅潤,顯現她這次正是全力進攻。
神奇的是,雨傘女看似不會武功,每每與女高中生短兵相接時,便被她的內力震退一步,但卻總在危急之際恰巧閃過。
女高中生見久攻不下,便對我喊道:「你還不快來幫我,她殺了這個人!」
「呵......兩位慢來,事情辦完就該走了。」雨傘女將刀刃收回傘中,自顧自的轉身離去。
女高中生見狀,更欲追上,卻一口真氣換不上來,昏厥在地。
後來,我才知道妳就是我們的校花。那位因劍中空懸弦,揮動得法便能發出弦音,本身又擅長小提琴,被人以口弦稱之的校花。
妳醒來後,還怪罪我沒有去追趕那名神秘的女兇手。
這成了我們每次拌嘴時,妳的最佳利器。
同為少見的習武人士,我們很快就熟捻了。
我們一起接下了全台獵人協會的任務;在愛河旁追捕盜走煙火的竊盜;我們在刀光劍影中互相扶持;在八卦山那,我在大佛站起來的燈光下向妳告白。後來,妳還因忌惡如仇的個性,被協會提拔為「提正職」,專門扶正協會與社會的風氣。
只是,有時妳還是會露出憂鬱的表情。因為妳的父親。
妳父親也是已退休的提正職,為人剛正不阿。因為妳跟我這個馬家的人在一起,憤而將妳趕出家門。
妳曾對我說,就是因為妳父親,妳才會想成為提正職的。
所以那天,妳衝了出去。
一樣是大雷雨的晚上,妳不會武功的母親打電話說妳父親以往結仇的仇家登門踏戶。
當我們到達的時候,惡鬥已開始,妳父親已受幾處傷,正與四、五名惡徒相鬥。我們趕緊加入戰局,在磅礡的雨中背靠背抵禦外敵。
一個、兩個、三個,惡徒一個個倒下,正當我解決完眼前這個壯碩的大漢,氣喘吁吁的時候,眼角瞄到一道黑影閃過。
那是我們所漏的最後一名惡徒,從暗處裡跳出來意欲偷襲妳正在療傷的父親。
惡徒將手上的斷背大刀使勁一丟,而妳也同時衝了出去。當那把原應刺穿妳父親的刀,穿過妳身軀時,我和妳父親的兩把劍也同時將那名惡徒釘在牆上。
「為什麼......妳為什麼要代替妳爹?」我將妳抱在懷裡,伸手撥開凌亂的髮絲,並拭去妳嘴角的血,抖聲問道。
妳緩緩的抬起手,撫摸著我的臉,說:「傻瓜.....你忘了嗎?
我可是口弦提正職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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